生命凋零,但历史并未远去。越来越多的人走近南侨机工,特别是南侨机工的后辈们,成为了抢救挖掘、收集整理和研究南侨机工史料的急先锋和主力军。昆明是滇缅公路的起点,也是南侨机工回国抗战的聚集地和训练营,南侨机工在昆明留下的历史文化最为丰厚。近些年来,昆明不仅是南侨机工历史文化的研究展示中心,同时也成为了南侨机工后辈们的聚集活动中心。
居住昆明新闻里社区的南侨机工罗开瑚。作者供图
昆明主城区五华区大观街道的新闻里社区,是当年大部分南侨机工居住过的地方。其中最有名的两位机工是罗开瑚和唐国常。罗开瑚于2020年11月12日凌晨2点在新闻里社区去世,是云南最后一位逝世的南侨机工,享年102岁。罗开瑚1918年7月15日生于海南文昌市重兴镇甘村乡鲤塘村,自幼家境贫寒。16岁时,父亲去世,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这一年,他为了家庭生计和偿还债务,到马来西亚谋生。当时花100多大洋,三天就能到新加坡,但是他的钱不够,只能绕路从香港走,坐了半个月的轮船才到达新加坡,而后又辗转马来西亚的太平埠,找到开酒店的叔叔。在叔叔的酒店当了两年洗碗工,勤俭的他攒下不少积蓄,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中国抗日战争爆发后,马来西亚华侨在当地掀起了爱国主义狂潮,成立了各种募赈会组织,在华侨中募集抗日救国物资。罗开瑚侨居地满大街的条幅、募捐箱,漫天飞舞的帽子和激昂的口号。他于1939年7月在马来西亚报名加入第八批南侨机工服务团回国参战。到了昆明,罗开瑚在潘家湾接受短暂训练后编入华侨先锋第一大队第二中队任班长,奉命执行从缅甸腊戌到中国畹町地段的运输任务。华侨先锋大队,全是华侨技工及司机组成的车队,车辆也是国外爱国华侨捐款购买送回国的。大队驻在滇西的遮放、芒市一带,这里时常疟疾流行,每天都有因病死亡的危险。据罗开瑚回忆,当时的滇缅公路路况十分糟糕,车辆行驶途中抛了锚,要等派车来抢修,有时要在车上挨饿受冻一两天之久。加之头顶敌军的轰炸机,他的不少老乡不幸翻下山崖,车毁人亡。惠通桥和功果桥被敌机炸断了数次,司机总是停车于公路上挨饿,等待工人抢修公路及用汽油桶造临时浮桥通过。
1942年机工队被遣散后,罗开瑚在昆明先后当过小饭店会计、阳宗海美军招待所洗碗工,还做过土特产生意及其他小买卖。后来在朋友的介绍下,到大理做起盐生意,在下关当盐库保管员时与一位女教师喜结良缘,做了当地人的“上门女婿”,也因为这样他错过了1948年最后一架接他们返回印尼的飞机。新中国成立后,罗开瑚被安排到昆明五金公司工作,直到1978年退休。
罗开瑚退休后住在昆明新闻里社区篆塘路96号红砖小院里,喜欢养花、习字、运动、读书报。他一直保持着在南洋生活时养成的习惯,每天都要冲泡咖啡或者红茶。他每天的生活十分规律,7点钟起床、洗漱,整理完屋子后,泡上一杯咖啡,翻看当日《参考消息》,开始了一天的悠闲生活。罗开瑚于1985年开始联系、寻找南侨机工战友,还担任南侨机工云南联谊会理事。他经常出席新闻里社区归侨侨眷们的联谊活动,还不时出席一些纪念滇西抗战胜利的活动,乐意接受记者们的访问。他常常为自己曾身为南侨机工而感到自豪:“身穿绿色卡其布军装、船形帽、圆领章,领章左为《西南》字样,一副准军事机构的打扮,驾车奔驰在滇缅公路上,为抗日前线将士抢运军用物资。”
在昆明新闻里社区,除罗开瑚外,还曾住着南侨机工唐国常。唐国常祖籍云南,1919年出生在缅甸。1939年,年仅20岁的唐国常在做修电器的活计,得知招募机工的消息后,毫不犹豫报了名。随后考入广州司机训练所,学习一段时间驾驶后,被派往昆明,编入西南运输处第一大队任司机。唐国常开着卡车满载军火等物资往来于仰光、腊戍、畹町、保山和昆明。当时车队经常跑保山、惠通桥和龙陵,那段路山高路窄,相当难走,一路上都可以看到车毁人亡的场景。
有一段时间,国军要组织长沙会战,前线急需坦克、大炮,唐国常和机工们运坦克时,将一辆坦克拆解,用三辆卡车运送,从腊戍出发,沿滇缅公路到昆明,再辗转到贵州,一直拉到长沙,沿途两三千公里,一刻也不能停歇,一趟需20多天,有些机工饿死累死在路上。抗战胜利后,唐国常在昆明成了家,但没有工作。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他用积存的钱买了一辆旧车,帮别人拉货。1953年,公私合营,他在昆明运输总站干了2年后,1956年被分到临沧运输总站,到1976年退休。2014年10月3日,95岁的他安详辞世。直到临终时,唐国常都记得他当年在滇缅公路开的美国进口车的车牌号为“1412”。
罗开瑚和唐国常两位南侨机工的英雄事迹,令新闻里社区中外闻名。南侨机工的爱国情怀,赋予了新闻里社区厚重而独特的街区文化。为了纪念南侨机工们为抗日战争胜利作出的巨大牺牲和贡献,为了永远记住这段不可磨灭的历史,进一步弘扬爱国主义精神,从2015年开始,新闻里社区以辖区内罗开瑚、唐国常两位南侨机工的爱国先进事迹为背景,精心建设南侨机工历史文化社区。在社区和街道先后建立了南侨机工陈列室和各种形式的纪念展示,以展板、展品、实物等再现了80多年前3,200多名机工告别南洋、归国抗战的历史以及各个时期爱国华侨的爱国事迹。新闻里社区已成为全国唯一以抗战历史为主题的南侨机工历史文化社区和宣传南侨机工历史文化的重要打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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