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

香港文匯報|良心：最長壽南僑機工（上）

2015年9月23日18時22分，103歲的抗戰南僑機工翁家貴因病搶救無效在雲南保山離世。翁家貴於1912年出生在海南瓊海文嶺村，但他的祖籍是福建莆田，後來才遷移到海南。翁家貴15歲告別父母到馬來西亞吉隆坡投靠親戚，打工謀生。他做過橡膠園的割膠工人和咖啡店、餐廳的服務生，也當過廚師。學會說當地話後考了駕照，成了一名的士司機。1939年2月，27歲的翁家貴與其他530多名南洋華僑青年成為第五批回國南僑機工。翁家貴始終不會忘記，他們在馬來西亞檳城坐船要離開碼頭時，岸上送行的人山人海，很多人很激動，把帽子拋向空中，拋向海裏，碼頭棧橋都被送別人群踩斷，很多人掉進海中……

翁家貴和紀念他的塑像。作者供圖

他們從馬來西亞出發，經新加坡、越南，最後從越南同雲南接界的河口搭乘火車輾轉抵達昆明。戰時昆明生活非常艱苦。機工們回國的時候西裝革履，等到了雲南，生活落差天上地下。吃飯只配一點鹹菜，晚上就睡在鋪着稻草的地板上。早起洗臉不用說自來水，連面盆都沒有，他們將就着用稻田裏的水來洗漱，這與原來在南洋的舒適生活簡直是天壤之別。翁家貴他們在昆明潘家灣接受訓練。訓練生活十分緊張，每天上午在室外上兩個小時的軍事操練課和兩個小時的駕駛操縱課，下午則是衞生常識以及戰時護理等課程。特別重要的一課是學習如何防止日機轟炸。由於戰事緊迫，他們學習了兩個月就被分配到運輸大隊開車。翁家貴被分配到14大隊下面的補充中隊，駐紮保山。

保山是南僑機工的一個重要駐紮地。保山地處雲貴高原西南部，西北、正南同緬甸交界，是滇西咽喉之地。這裏自古以來就是茶馬古道和南方絲綢之路的要衝和重要節點，是連接中原內地和東亞至南亞、西亞進而到達歐洲的重要陸上國際通道，其歷史可以追溯到2,400多年前，甚至更早到3,600多年前的古蜀國時期。保山市內的板橋古鎮青龍街是古南方「絲綢之路」的重要驛站，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是永昌古道上的重鎮。保山境內的官坡村也是南方絲綢之路的古驛站。官坡驛站自漢代以來就是官方驛道，承擔了傳遞軍事情報和官員往來的重要任務。它們在歷史上一直承擔着重要的交通和商貿及軍事功能。

抗戰全面爆發後，保山在滇西抗戰中的戰略位置突顯。滇緬公路修通後，保山更成了滇緬公路線上的一個交通樞紐。保山境內的滇緬公路全長約150公里，是連接中國與緬甸的咽喉路段，也是這條國際公路的重要戰略路段，沿途的龍陵、芒市和畹町等地都是戰略要地。保山馬王屯後山的密林裏，曾經是滇緬公路上的外援物資屯集基地，建有多個大型停車場和大量的倉庫建築。保山當時因為城市繁華而被民間稱之為「小南京」。

抗日戰爭初期，由於香港和東南亞各國相繼淪陷，大批的華僑青年學生回國，國民黨政府除了在昆明開辦華僑學校之外，還專門撥款在保山騰陽會館成立了國立華僑中學。籌辦方認為保山縣地處邊遠，較為安全，且位於滇緬公路要衝，交通運輸方便，有利於華僑子女回國就學。1942年5月華僑中學遭日軍轟炸，師生傷亡慘重，學校撤到昆明，後又輾轉遷徙到海南。

據保山文史研究者楊永明介紹，負責滇緬公路運輸的國民黨政府西南運輸處在雲南設置的機構和南僑機工分布最密集的有兩個地區——昆明和保山。1939年10月，西南運輸處借駐保山北城紅廟村頭鴻靈寺。在鴻靈寺還設有規模較大的「西南運輸處滇西戰地醫院」，收治南僑機工的傷病員。西南運輸處在國內外設有滇緬公路的11個分、支處，保山和緊密連接保山的緬北地區就佔了5處。

西南運輸處保山分處設在保山古鎮署舊址荷花池，負責調度指揮8個大隊從緬甸臘戍到昆明的物資運輸，還在保山城西的玉皇閣開設了招待所，接待南來北往的南僑機工和西南運輸處的工作人員。保山也是南僑機工集中的大站。先後有南僑機工組成的第9、11、12、15四個大隊駐紮保山城。1939年10月，西南運輸處第11大隊借駐在永保書院，是大隊部，同時也是停車場。11大隊轄3個中隊及一個補充中隊，每中隊有汽車50輛，補充中隊有汽車20輛，全大隊共有汽車170輛。西南運輸處第9運輸大隊於1940年秋從芒市調來保山，大隊部駐地也在永保書院。1940年，陳嘉庚曾到永保書院慰問第9、11大隊的南僑機工，他在永保書院牌匾下照過的一張照片很出名。1941年底，國民黨軍事委員會運輸統制局局長俞飛鵬到保山視察時，將駐保山的第9大隊和第11大隊合併為滇緬運輸管理局直屬第15大隊，大隊部駐地仍在永保書院。1942年春，駐龍陵的第12大隊調來保山，大隊部駐地和停車場在保山城西北黃紙房村頭。

西南運輸處保山汽車大修廠設在板橋西村，又稱「保山汽車保養廠」，其下設有「保山汽車大修廠永平駐修所」等分支機構。當時板橋西村西南面是一片荒蕪的沙地，範圍包含現在的雲南省地質4大隊駐地、板橋衞生院、居民區、保山第一汽車培訓學校訓練場，佔地約600多畝，除修理廠外，還設有一個物資中轉倉庫。1941年秋，第五汽車團因入緬受阻而停留在板橋，曾駐在修理廠內。1941年10月，為防止日軍飛機轟炸倉庫，西南運輸處保山倉庫從板橋西村搬遷到馬王屯村東，都是在樹林裏新建的簡易倉庫，是各種軍用物資的中轉站，那時的馬王屯一帶樹林茂密，不易被日軍飛機發現，未遭到轟炸。直到1942年6月，滇緬運輸管理局解散，才停止使用。

雲南保山市僑商促進會會長楊曉東近年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收集南僑機工在保山的相關文獻、書籍、往來信函、照片等資料，並詳細考證還原歷史細節。他訪問過40多位在保山工作生活過的老機工和機工後代，把所有的談話內容整理、記錄下來，編輯成書—《天那邊的路》。楊曉東認為，保山作為南僑機工的重要駐紮地，南僑機工的愛國故事已成為保山獨特的文化記憶，南僑機工還為保山帶來了咖啡文化和特色菜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