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圖:「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是金庸14部小說書名的首字集的對聯。右圖:今年是金庸誕辰百年。\大公報資料圖片
「昔日文化沙漠,今為影視勝地。從前海島漁村,已是購物天堂。民主循序漸進,港人安居樂業。愛國愛港,與世共舞,伴我中華,和平發展。回歸十年,花艷紫荊;展望未來,笑傲香江。」這是2007年香港回歸祖國10周年,金庸應邀在《光明日報》上發表的《香港賦》。如今斯人雖逝,其言久立;大音無聲,潤物無形。
為感懷這位武俠小說宗師和堅定的愛國者,由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主辦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紀念金庸百年誕辰論壇日前舉行。全國政協委員、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主席、香港大公文匯傳媒集團董事長李大宏,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會長張國良,陝西省文聯副主席肖雲儒,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審、敦煌文化弘揚基金會會長、明河集團有限公司(金庸秘書)李以建,香港大灣區圍棋促進會會長、中國圍棋協會職業棋手女子圍棋世界冠軍徐瑩等專家學者現場分享,共同回顧與金庸交往的故事,從寫作、交友、為人、處事等方方面面,呈現一個立體鮮活、才華橫溢、熱忱幽默、心懷家國的金庸。
以金庸作品傳播家國情懷
圖:「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紀念金庸百年誕辰論壇近日在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舉行。
李大宏在現場就如何傳承弘揚金庸先生「俠之大者 為國為民」的博大胸襟和深厚情懷分享體會和看法。他談到,金庸用一個個精彩絕倫的故事告訴我們,所謂大俠,必須胸懷乾坤山河,關注黎民福祉,必須首先是一個為國付出、為信念奮鬥、捍衛善良、守衛規則、傳遞信心、播撒光明的人。李大宏表示,與其說金庸小說締造了一個揚善懲惡、至情至性的武俠夢,不如說他的小說造就的是「俠之大者 為國為民」的中國夢。這也是他的文學作品能夠歷久彌新、廣為流傳,擁有億萬讀者的重要原因。
作為本次論壇的倡議人,張國良表示,自己初衷有二,「第一,金庸先生是我們香港真正的愛國者。」他說,金庸不僅是香港,更是國家乃至全球華人炎黃子孫中的傑出的報人、優秀的作家和具有巨大廣泛影響力的文壇大師。無論是宣揚愛國主義、弘揚傳統文化,還是讓中華優秀文化走向世界,光耀全球,金庸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第二,現今紀念金庸先生有非常現實的意義。近年來我們香港最熱門的兩個字就是『愛國』。我認為,愛國的情感基礎和思想基礎,是對國家全面的了解認識、深刻的認同融入。」
變換身份寫作影話
圖:金庸在《大公報》「大公園」曾以筆名「林歡」發表國外文化藝術類文章的譯作,同時以筆名「姚嘉衣」撰寫影評,圖為1956年5月30日的「大公園」版面,同時出現「林歡」的《我怎樣學舞》和姚嘉衣的《談「羅米歐與朱麗葉」(下)》。
近30年前,李以建初來香港,經當時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長劉再復舉薦到金庸身邊工作。李以建分享了金庸武俠小說以外的寫作,在影話、專欄文章、翻譯、學術論文、散文、社評六個寫作類別中的奇聞趣談。
1951年5月8日,金庸在香港《新晚報》副刊版的「下午茶座」以「姚馥蘭」筆名開闢《馥蘭影評》專欄,每天一則,介紹和評析電影作品,尤其是剛剛上映的新電影。到了月底,才寫了21則,金庸卻將此專欄改為《馥蘭影話》。「金庸影話每天一篇,由一個人來撰寫,時間長了,很容易墮入一種套路模式。為追求新意,金庸剛開始採用的寫作策略,是變化作者的身份。」李以建說:「取名『姚馥蘭』,其意來自英語的『your friend』,《馥蘭影話》自然以一個女性作者的口脗來寫。在具體的『影話』中,金庸不僅扮演一位涉世不深的年輕知識女性,而且還虛構了『丁謨』表弟、小表妹、小羅、叔叔等人物,經常一起看電影,相互交流暢談,偶爾穿插的對話,增加了文章的活潑性,又能借他人之口道出不同的意見。《馥蘭影話》專欄的刊花設計圖案是一位剪短髮的女性執筆在撰寫文稿。」「至1952年8月28日,金庸以另一個筆名『林子暢』撰寫《子暢影話》專欄時,作者的身份轉為男性,該專欄的刊花設計圖案也改為一位戴眼鏡的男性正坐在影院中觀賞電影。」
而後金庸又以「姚嘉衣」為名在《大公報》副刊版「大公園」撰寫《影談》專欄,從更加專業和內幕的角度,分享與電影相關的見聞。為配合此專欄,金庸還在副刊版「大公園」內開闢了由「姚嘉衣主答」的《電影信箱》,專門回答讀者的各種提問,「其中的提問不少都是金庸自己杜撰的,實際上是以一種自問自答的形式來解開讀者的種種困惑,如回答如何實現當演員的夢想:《想做電影演員》、《做演員的夢想──談《紅伶夢》》。」
除了影話外,金庸一生還與英文翻譯有不解之緣。李以建說,從1946年秋金庸初次踏入報界,謀求第一份職業,擔任杭州《東南日報》的國際電訊翻譯編譯;緊接着第二年以中英文筆試和口試的優異成績被《大公報》錄用為電訊翻譯;直到2010年,又以英文撰寫的論文《唐代盛世繼承皇位制度》,獲得英國劍橋大學哲學博士學位。李以建回憶:「自《新晚報》創刊後,金庸以筆名『樂宜』翻譯了三部英文著作,均為新聞紀實性的長篇報道。金庸為《大公報》撰寫『影話』和『影談』時,以筆名『子暢』翻譯了美國左派劇作家J.H.勞遜的《美國電影分析》和法國文學家莫洛亞的《幸福婚姻講座》,分別於《大公報》連載。此外,金庸還以筆名『林歡』翻譯國外文章,刊載於《大公報》。」
耄耋之年登頂華山
圖:2003年金庸於陝西出席「華山論劍」文化論壇。
金庸創作的許多故事都發生在中國西部的戈壁、長河、峻嶺、莽原中,其中,位於陝西的華山更成為他書中屢屢出現的經典場景。然而直到2003年,金庸才第一次真正來到華山。
作為金庸赴陝西出席「華山論劍」文化論壇的策劃和參與者之一,肖雲儒在現場回憶了當時的情景。「20多年前的金秋,陝西旅遊、陝西廣電聯合舉辦了金庸『華山論劍』大型媒體活動。以長達幾小時的現場直播,再現了金老登頂華山、說劍論道的情景。直播聚集了全國近百家媒體,上億人收看。」他說,「事情的萌發是從陝西電視台編輯郭敬宜開始的。她姓名的前二字正好與金庸射鵰三部曲的主角郭靖同音,平時大家都笑稱郭敬宜是『郭靖他姨』。那次她去參加金庸受聘浙大教授的新聞發布會,頭天晚宴,小郭附在金先生的耳旁智慧地說,我是陝西來的記者,叫郭敬宜,大家都叫我『郭靖他姨』。金老笑了,『郭靖他姨?幸會幸會!』『你多次寫了華山,但沒上過山,能不能上山搞一次活動?』老人家不假思索就說可以可以!小郭心裏還不踏實,在第二天會上連舉五六次手,搶到了提問機會。剛開口說,『我是陝西電視台……』,金庸就接嘴,『我知道,你是郭靖他姨呀,你說的那個上華山的事我答應了』。惹得全場大笑。」
一諾千金重,幾年後,耄耋之年的金庸,不遠萬里來到華山踐行約定。肖雲儒說:「那次在陝西,我們為他設計了華山論劍、碑林談藝和法門說禪三場活動。登華山途中,根據他小說的情節和人物,又設計了紅顏關、訪友關、對弈關,讓金老在華山實景中與他筆下的人物重逢。最後,在山頂與嚴家炎、張紀中、楊爭光、王魯湘各位名家論道。」他說,「先生在華山上主要談了兩個意思:一,他寫武俠小說,是因為中華民族太苦難,需要理想主義、豪邁氣質的培育,使民族精神更健全。二,他寫武俠小說常常具象和寓象相結合,具體的武俠故事後面是寓言,寓指民族精神和人格力量,以劍俠故事引向國之大者。」
而後肖雲儒結合金庸小說,分享自己對俠道精神的理解,他將俠道精神分為「登山必登頂」、「習武為止武」、「論劍實論道」、「修功首修心」、「公開求公正」、「心動即行動」六點,認為這種劍膽俠魂,才是中華民族的國之大者。
圍棋業餘好手
圖:金庸為徐瑩簽書。
眾人皆知金庸愛圍棋,徐瑩在論壇中提到,在圍棋界,金庸先拜陳祖德為師,又與羅建文成為至交,「1983年,金庸到內地看圍棋比賽,又拜了聶衛平為師。這個故事我是當面聽聶老師講過的。」徐瑩說,「他說金庸想跪拜,聶老嚇一跳,面對自己那麼尊重的前輩他實在不敢接受,最後金庸鞠三個躬完成了拜師心願。聶老師在多個場合一直非常感謝金庸作品裏有關圍棋的描述,認為那是對圍棋最好的宣傳和推廣。」
至於金庸下棋水準如何,徐瑩說:「我一直很好奇金庸先生的圍棋水準到底怎麼樣?直到和他另一個師父王立誠聊完我終於知道了。1984年拜師王立誠後,日本《棋周刊》雜誌專門邀請王立誠和金庸下了一盤讓四子的指導棋。我請在日本的朋友幫助,終於找出了當年的棋譜。金庸先生的圍棋基本功非常好,堂堂正正。若是以武林門派論,他就是──能達到高手讓四子的水準當然稱得上是業餘好手!」徐穎續稱,「金庸先生在圍棋上是非常用功的。前一段和劉小光九段聊起金庸,他說早些年在香港住的時候常常和金庸先生下棋。他在先生的書房裏看到很多圍棋書,書裏用紅筆標註着心得體會。」
最後,徐瑩現場分享自己與金庸的一面之緣,「2001年在貴陽世界女子職業賽上我拿了冠軍,當時金庸先生也在場,我趕緊請他幫我簽字。我想那套書一定是正版,因為後來我聽一位報道圍棋的記者說有一次在新疆的圍棋活動上他也請了金庸先生簽名,先生笑咪咪地看了他一眼,寫下一句:此書為盜版,金庸。金庸是幽默的、有大智慧的人。」
文:大公報記者 徐小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