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在怒江惠通橋西岸的臘勐街北側,主峰海拔2,200米。主峰至怒江江面的垂直落差為1,500多米。站在松山頂上看怒江,彷彿從空中俯瞰,怒江如深谷中的一條銀鏈;而抬頭眺望怒江東岸的山巒,則感覺如在眼前,直線距離不過八九千米,但行程卻在60公里以上。自保山方向逶迤而來的滇緬公路,經東岸的山頭繞「之」字形盤旋而下,至怒江峽谷谷底,跨過惠通橋後又盤旋而上,先通過臘勐寨子,再環繞松山山腰綿延數千米,而後在西南方向的滾龍坡轉向龍陵。由於這裏山嶺高峻,一向人跡稀少,但又是怒江以東通往龍陵、芒市的必經之路,古時只有一條陡峭多彎的古驛道,西行者從東岸山上下到谷底,再攀援而上至西岸山頭,往往要走一整天,且一日裏要經歷谷底炎夏、山腰涼秋、山頂寒冬三種不同氣候,一向被行人、馬幫視為畏途。對怒江峽谷,松山是西岸一座超級「橋頭堡」;對滇緬公路,松山是扼其咽喉的巨手;對滇西重鎮龍陵,松山則為前沿屏障。西方記者將松山稱作「滇緬公路上的直布羅陀」。
據戰後各方面披露的資料顯示,1942年5月,日軍第56師團快速部隊沿滇緬公路長驅直入侵佔我滇西芒市和龍陵等大片領土。日軍在松山強渡怒江東侵受阻後,為與怒江東岸的中國遠征軍隔江對峙,將松山作為警備中心、進攻據點和防禦支撐點三位一體戰略目標,開始進行陣地建設。在這個階段,日軍還是將松山作為進一步進攻保山的前進陣地而考慮,同時以應對遠征軍反攻為輔,因此主要修築了本道陣地、原口山陣地等外圍陣地共17處,其中包括兩處渡河監視點陣地。工程由工兵第56聯隊負責,於1942年底竣工。
1943年,日本在太平洋戰場形勢日益吃緊,節節敗退,日軍戰略專家預見松山作為支撐滇西和緬北防禦體系重要支撐點的作用凸顯為首位,轉而將松山腹部陣地加固和擴建為以防禦為主的永久性防禦要塞,共增設、改設及加固原有陣地11處。工程由工兵第56聯隊兩個工兵大隊負責,並從中國滇西和緬甸、印度等地強徵民夫1,670餘名(其中印度人80餘人,東南亞華僑138人),晝夜施工。據說在日軍松山陣地的設計建設中,日軍工兵第56聯隊長小室中太郎居功之偉。他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工兵科,後來留校當了工兵老師。他規劃設計了松山陣地的宏觀輪廓,直接指揮並參與施工。到工程後期,來自北九州福岡、佐賀和長崎等地的日軍步炮兵發揮了作用,他們中很多人入伍前做過礦工,所以懂得如何挖掘坑道。
在遠征軍反攻前夕,日軍基本完成了松山要塞式堡壘防禦陣地體系,把整座松山變成一座堅固的城堡要塞和一個巨大的戰鬥堡壘。整個松山將近挖空,狀如大型蟻巢。在松山南北不過400米的防禦正面上,日軍修建了6處前哨陣地和7處主陣地。日軍工事大都依松山群峰地形修建,以山頂為中心,呈龜背形,頗似中國傳說中的八卦陣勢。在臘勐街至大埡口的7公里兩側,日軍修築了滾龍坡、大埡口、松山、大寨、黃家水井、黃土坡和馬鹿塘7個據點群,每個據點群均以數個最堅固的母堡(主堡)為核心,四周又有多個子堡拱衛外圍,堡壘互為側防,交相掩護。「龜背」的中心是主堡,每個主堡大致相當於埋於山體中的一棟3層樓。四周順地勢向下,有幾個子堡或隱蔽部,相互之間遍布蛛網狀地下交通壕,高寬各2米,連接各主要陣地,兵員可自由運動,步兵炮都可在內移動。每個堡壘的機槍火力均可指向四周,不留下任何缺口和死角。交通壕側壁鑿有大量洞穴式掩蔽部,並連綴大量散兵坑。部分據點外設有鐵絲網兩三道,陣地前有鹿砦等障礙物1至2道,並敷設地雷及陷阱,縱深有4米。為了長期固守,日軍在松山周圍修建了供水供電設施和兵舍倉庫,甚至開設了慰安所。
陣地建造過程中,日本南方總軍司令官寺內壽一大將等在緬甸的日軍高級將領,都曾在第56師團長松山祐三中將陪同下親臨視察,並在現場觀看了重炮轟擊和飛機轟炸試驗。試驗表明,數枚500磅的重型炸彈直接命中,均未能損害工事內部。松山日軍將松山陣地稱為「東方馬奇諾防線」,揚言「只要2,000人守衛,中國軍隊不死十萬休想攻取」。為了絕對保密,在修築最核心的工事時,全部由日本士兵來完成。工事全部完成後,日軍將抓來的民夫全部秘密處死。中國遠征軍在戰後打掃戰場時,在松山大埡口附近發現了一座「千人墳」。
遠征軍大反攻開始以後金光惠次郎接任松山日軍守備隊長。金光惠次郎發現給他的兵力不夠,他必須將防禦系統再加密,因而在前期基礎上又增加了11處極為隱蔽的工事,使松山防禦體系更加神秘詭異。1946年9月,著名歷史學家、雲南大學歷史系教授方國瑜到松山現場踏勘戰場遺址。那時,松山陣地遺蹟還保存如初。方國瑜進入日軍工事細緻考察後描述道:「敵堡壘主體之構築,大部分為三層,上作射擊與觀測,中作寢室或射擊,下作掩蔽部或彈藥糧食倉庫;更於下層掘斜坑道,其末端築成地下室,又有於下層之四周築地下室者。堡壘上掩蓋圓徑至70厘米之木柱,排列成行,積四五層,上鋪30毫米厚的鋼板數層,積土厚逾1米,雖山炮命中,亦不能破壞此堅固工事。堡壘出地面之四周,安置盛滿沙石之大汽油桶,排列三重,桶間復加鋼板數層,桶外被土,故150毫米榴彈重炮命中不能破壞,內部所受之震盪亦微。堡壘內三層之間,亦蓋以圓木徑50厘米者二三層,故上層倒塌不致影響下層。堡壘間之交通壕,縱橫交錯,更掘暗壕以通堡壘內之坑道掩蔽部,及陣地邊緣交通壕,上間有掩蓋,或以壕之側壁掘掩蔽壕成環形,守備陣地或伸出以消滅死角。」
松山戰役結束後,第8軍美軍聯絡小組成員格林中士等巡視了松山。他們對日軍陣地火網編成之嚴密印象特別深刻:主堡內前有重機槍、後有迫擊炮,子堡及側射堡內有輕機槍,交通壕內有步槍、槍榴彈、擲彈筒。作戰時,遠距離用火炮,中距離用步槍、機槍、擲彈筒,近距離用手榴彈和衝鋒槍,各種直射、曲射兵器。各個子母堡和據點既具備獨立作戰能力,又能隨時相互配合支援。主堡加成百個暗堡以及交通壕和散兵坑的各種直射、曲射兵器,在陣地周圍組成濃密交叉火網,幾乎無一死角。火網還可隨時擴大到整個松山地區,相鄰的多個陣地、幾個山頭之間,火力互為側防協防,徹底消滅彼此的火力死角。攻擊部隊無論從哪個方向攻入,日軍都可以形成交叉火力,令其難以生存。
據他們回憶:「在松山,從一個山頭頂上,可以看到另一個山頂,距離不到300碼,但峽谷又深又窄又陡峭,很難逾越。」「在幾乎是垂直的岩石牆下,坡陡崖懸,雨後泥濘的山坡猶如潑了油一般,中國士兵們手腳並用地朝山上攀爬進攻,而隱藏在暗堡中的日本兵以逸待勞,視線清晰,出其不意地居高臨下向往上仰攻的中國士兵投擲手榴彈和迫擊炮炮彈(日本兵在迫擊炮彈裝上引擎可以直接投擲爆炸)。許多中國士兵就是這樣被暗堡中的火力活生生射殺。」「又因為日軍暗堡火力交叉,遠征軍士兵負傷就等於死亡,因為沒法搶救,任何一個上去救援的士兵,又都會成為日軍槍口的活靶子。」
松山日軍陣地成為了真正的戰爭「絞肉機」,吞噬了交戰雙方近萬人的生命。為了迅速攻克松山,奪取滇西大反攻的勝利,中國遠征軍只能以士兵的生命為代價,一米一米地往前推進。最後終於攻克了日軍吹噓的「東方馬奇諾防線」,全殲日軍「戰爭之花」臘勐守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