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

香港文匯報|良心:中國抗戰生命線（上）

中國遠征軍攻下松山，掃除了俯控滇緬通道咽喉惠通橋的橋頭堡，打通了西進緬甸的滇緬公路，為滇西大反攻的最後勝利鋪平了道路，提供了保障。滇緬公路，又稱中美合作公路、抗日公路，總長逾千公里，共翻越6座大山，跨過5條大江，是當年支撐中國抗日戰場戰略物資需要和大後方經濟補給的重要生命線。

當年修築滇緬公路的民工。作者供圖

滇緬公路和茶馬古道在歷史背景和地理分布上都有重要的關聯。其許多路段及重要節點，如下關、保山、龍陵等，都和古時從雲南到緬甸的西南絲綢之路、茶馬古驛道緊密交集。滇緬公路上的重鎮雲南驛，也是古時南方絲綢之路「蜀身毒道」和「茶馬古道」的重要驛站。千百年間，途經雲南驛的商賈馬幫絡繹不絕，大大小小的馬店曾經發展到三十多家，是茶馬古道上的「馬幫家園」。滇西抗戰期間，舉世聞名的駝峰航線、滇緬公路、中印輸油管和古老的茶馬驛道奇跡般地在雲南驛這個彈丸之地匯集，使這裏成為中國遠征軍和盟軍在遠東最重要的戰略反攻基地。

滇緬公路的修築，就是為了應對日本發動的侵華戰爭。1937年7月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日本封鎖了中國沿海口岸。中國同海外僅存西南通越南緬甸、西北通蘇聯和廣東通香港的陸上通道。雲南，從一個中國的邊陲省份，一下子成了中國聯通世界的戰略咽喉之地。國民黨雲南省主席龍雲向蔣介石提出建議，必須迅速修築一條從昆明出發，經雲南西部到緬甸北部，最後直通印度洋的公路，以確保西南對外交通暢通無阻。蔣介石派工程專家到雲南考察後確定，滇緬公路修建線路由昆明經下關、保山、龍陵、芒市、畹町出國，然後在緬甸北部的臘戍與緬甸的中央鐵路接通，直通緬甸首都仰光。這條公路建成後，可以外通緬甸的臘戌、曼德勒（瓦城）、仰光，內聯四川、西康、雲南、貴州四省，成為中國大西南的重要國際交通命脈，從而擺脫日軍對中國的封鎖。

經與當時佔領緬甸的英國緬英當局商定：滇緬公路起於昆明止於緬甸臘戍，全長1,146.1公里。雲南境內全長959.4公里，其中東段昆明至下關共411.6公里，已有1935年就通車的土公路，名為「滇西幹線」。所要修築的是在滇西幹線的基礎上連通下關到緬甸臘戌這一段。

中國負責修築下關西行經龍陵到畹町的中國境內的路段，全長547.8公里。緬方負責修築臘戍至畹町的緬甸境內路段，全長186.7公里。

臘戍是緬甸北部的重要門戶。滇緬公路在臘戌與通仰光的鐵路相連，成為一條直通印度洋的出海交通線。

1937年11月2日，國民黨政府正式下令龍雲，負責在一年內修通滇緬公路。龍雲採取「非常時期」動員辦法，通令築路沿線各縣政府和邊疆少數民族政權，徵調滇西各縣農民義務修路，務必於一年內完成。龍雲還給有關各縣縣長送去了雞毛信和手銬。雞毛信意為「十萬火急」，手銬意為完不成任務者自戴手銬到昆明聽候處分。據傳當時的龍陵縣長王錫光收到命令後，一夜之間急瞎了左眼，他把辦公室搬到了怒江邊上，告訴屬下，如果不能按期修好路，大家就一起跳怒江謝罪。

1937年12月，滇緬公路工程正式開工。由國民黨陸軍獨立工兵團及擁有築路工程技術和施工技術力量的交通部直屬施工隊伍，負責咽喉部位及重要路橋的關鍵工程。其他築路民工則是來自沿線地區的彝族、白族、傣族、苗族和漢族等11個民族的農民，人數最多時約有20萬各族勞工被徵召而來。他們中許多是老人、婦女和兒童，因為那時滇西的青壯年大都已開赴中原抗日戰場。民工要自帶糧食和工具，自己做飯，一日兩餐。住窩棚，有的連棚子都住不上，披上蓑衣在山道邊睡，旁邊還躺着死人。工程一開始，有些工地就爆發了大規模的瘧疾。工地缺醫少藥，生病的民夫只能硬挺，不斷有人死亡。死了沒有地方埋，被丟進江裏。

當時嚴重缺乏築路機械，民工們挖土開石的工具只有鋤頭、鎬頭和鐵錘等，運土石是用畚箕竹籃，人挑畜馱。沒有碎石機，鋪設路面的「公分石」，是婦女和兒童手工敲出來的。民工用水車代替水泵，用自製石碾代替壓路機，用錘子鋼釬代替風動鑽孔機，用燒石灰、燒黏土代替水泥。為了炸開懸崖上的岩石，民工石匠們順着綁在山頂的繩子，懸在空中用鑿子鑿洞，填上炸藥，埋上引線，引爆後再飛速爬到山頂躲避，稍有不慎就會被炸死或葬身江底。

滇緬公路穿越雲貴高原地區，山地佔比高達88.64%。沿途到處都是急彎加陡坡。山區有一半都是堅硬的岩石地段，築路者只能一點一點鑿開。除了山地，滇緬公路要通過兩大水系的許多江河，在缺乏先進施工機械和技術的那個年代，在這些江河上架起一座橋可大不容易。在雲南築路施工還有一個非常大的困難，就是雨季時間長，雨量大，幾乎天天下雨，不僅嚴重影響工程進度，而且大大增加施工難度和危險。有很多民工因爆破、墜崖、塌方、落江及被大石碾壓而死傷。還有峽谷間的酷暑、高山上的嚴寒和遍地肆虐的瘴毒，以及日軍的轟炸炮火，時時刻刻都威脅民工的安全。據不完全統計，滇緬公路施工期間，共有2萬餘人傷殘，3,000多人獻身。

1938年9月底，中國軍民硬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僅用了短短9個月時間，就奇跡般地在崇山峻嶺間將上千公里的滇緬公路提前修建完成。整個工程共完成土方1,100多萬立方米，石方110萬立方米，大小橋樑243座，涵洞1,789個。當第一批國際援華物資，從緬甸沿滇緬公路運送到昆明時，世界為之轟動。英國《泰晤士報》連續三天報道滇緬公路通車盛況，讚譽滇緬公路為「中國第二個萬里長城一樣的奇跡」。美國駐華大使詹森受羅斯福總統指派專程巡察滇緬公路後發表談話，認為「修築滇緬公路純係人力開闢，為全世界任何民族所不及」，他還盛讚滇緬公路為「世界築路史上的奇跡」，「堪與巴拿運河的工程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