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31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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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文匯報|良心:滇緬公路上的英雄(下)

  2022年10月29日上午8時零4分,世上最後一位南僑機工蔣印生在重慶市永川區去世,享年96歲。蔣印生祖籍廣東,出生在印度加爾各答的一個華僑家庭。清朝末年,他祖父母到印度謀生,成為當地有名的醫生;他父親和哥哥也都當了醫生。家境富裕幸福,有房有車。蔣印生9歲就學會了開車。1939年8月,不足13歲的蔣印生瞞着父母悄悄報名參加了南洋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被安排在第九批。抗戰勝利後,蔣印生留在國民黨部隊任駕駛員,後來隨部起義被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他在解放軍當運輸兵,曾多次榮立一、二、三等功。後來從部隊轉業到重慶一家運輸公司,又開了20多年客車,被評為國家特級駕駛員,並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最後一位去世的南僑機工蔣印生。 作者供圖 

 

1979年蔣印生第一次輾轉回到印度探親。父親和哥哥早已不在人世。母親勸他留在印度,他卻想一直守在戰友們獻出熱血和生命的土地上。從印度回來後,蔣印生積極投身僑務工作。2015年9月3日,88歲的蔣印生受邀參加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慶典,在禮賓方隊護衛下,在天安門廣場觀看閱兵儀式。在接受採訪時,他激動地說:「這份褒獎屬於所有南僑機工、所有抗戰時期的愛國僑胞。」

如果說滇緬公路是中國抗戰的生命線,那南僑機工就是這條生命線上流淌的熱血。他們在民族危亡時刻,用車輪書寫出一段抗戰生命線的歷史!無論是回到南洋還是留在中國的南僑機工,都會常常緬懷在戰火紛飛的滇緬公路上冒死奔波的那段難忘日子。但是由於後來歷經磨難,許多倖存者在有了家庭和後代之後,便選擇緘默,不願詳談那段歷史。失去戰友的悲痛、遭遇轟炸和翻車等危險的經歷,以及戰後謀生的艱辛,這些回憶像石頭一樣久久地壓在他們心上。特別是那些在特殊年代遭受過衝擊的人更加沉默。

中國步入改革開放年代後,中國遠征軍和南僑機工在緬北滇西抗日的歷史越來越清晰,並得到公正認可。1995年,在紀念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時,中國僑聯給當時健在的南僑機工頒發了榮譽證書。2015年後,隨着全球華人社會對機工歷史的關注,南僑機工的事跡被廣泛宣傳,南僑機工的子女後代也得以重新認識自己的先輩。他們越來越有興趣和動力去了解這段歲月。當一些機工年歲漸高,或者去世之後,他們的後輩們主動站出來,成為機工的代言人。

在當年南僑機工的集訓地雲南昆明,新聞南路路口有一塊「南僑機工歷史文化主題街區」的指示牌。新聞南路南僑機工歷史文化主題街區總長約300米,12面文化牆重現了當年發起機工召募的僑領陳嘉庚和南僑機工抗戰歷史文化以及歸國華僑的愛國往事。這條街區已成為全國唯一以南僑機工歷史為主題的文化社區,街區還建有一處南僑機工歷史文化紀念館。紀念館小院裏,迎面是一面刻滿南僑機工名單的英名牆,2,400多名南僑機工的名字令人肅然起敬。勳章牆上掛滿了南僑機工們獲得的各種獎章。紀念館二樓的陳列室裏,展出許多關於南僑機工的珍貴文字、圖片、影像、文物等資料。展覽館的講解員中有不少是海內外南僑機工的後裔。

在昆明的西山公園,建有中國南洋華僑機工紀念碑和南僑機工紀念館。紀念碑建於1989年,碑身高9米,碑座高3米,底座上鐫刻着「赤子功勳」四個大字。紀念館設有8個展廳,包括報告廳、3D影視廳、展示廳、情景再現廳和抗戰雕塑等。館內收集了與南僑機工有關的實物、史料、照片和書籍,詳細記錄了他們的英勇事跡和工作生活情況。紀念館還設有英名牆,記錄了3,200多個英雄的名字,永遠銘記他們的貢獻。他們激勵後人銘記歷史,傳承愛國主義精神。

在福建省泉州的華僑歷史博物館,有一本珍藏的駕駛證,其主人是金井鎮石圳村的李明起(又名李孟起),這是他在滇緬公路上疾馳的駕駛證。福建是全國著名僑鄉,海外僑胞遍布全球,特別是東南亞地區,是福建僑胞最多的區域。據1939年統計,當時在東南亞的福建僑胞就已近225萬人,佔當時中國海外僑胞的近三分之一。在海外的福建僑胞素有愛國愛鄉光榮傳統,時刻關注祖國的生存發展。在當年南僑機工3,200多人的名冊中,有近三分之一是來自八閩大地的福建人。

劉道南是馬來西亞南僑機工史料搜研工作室主任,長期致力於收集南僑機工史料並為他們尋親。他和夫人盧觀英自費在南洋幾個國家尋訪,找到了不少機工的後人,還幫一些因各種原因沒有登記的南僑機工確認了身份,領取了補助。2019年8月15日,劉道南榮獲馬來西亞第二次世界大戰歷史研究會第二屆和平獎。獲獎13天後,劉道南病逝。在他的家中掛着一幅字:「我們的文化,便是我們民族的靈魂。」

近年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兩國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歷史研究會」以及一些僑團,組織了「重走南僑機工滇緬路」活動,有很多南僑機工的後人參加。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當年都屬英國統治的馬來亞(馬來半島),參加南僑機工的華僑青年最多。參加重走滇緬路的蘇育平先生是馬來西亞機工蘇鳳舞的兒子。蘇育平來到雲南畹町,在英雄長廊那密密排布的名錄之中找到了父親的名字,還看到了父親的機工檔案。直到這時,他才覺得自己第一次真正走近父親心底的最深處。蘇育平受父親影響最深的是心中那份對中國的特殊情感,對中國文化的熱愛,以及獻身社會的志向。

南僑機工們不僅將最燦爛的青春奉獻給了中國抗戰,而且他們的愛情、婚姻及家庭生活都因為這段歷史被打上了特殊的烙印。現今南僑機工已經全部離世,他們的子女也大多年過古稀。硝煙散去,生命終止,但歷史終究不會遺忘。南僑機工的赤子忠魂永遠留在中華大地。機工的後代都反映,機工們對於回國抗日從來都沒有後悔過。而機工們的後代也都對父輩的這段經歷感到自豪。恰如馬來西亞檳城機工湯耀榮女兒湯曉梅所說:「只要我們記得,他們便永遠活着;我們繼承的不是功勳,而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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