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 心

蜿蜒穿梭於崇山峻嶺中的「南方絲綢之路」——「茶馬古道」，不是單向線性的，而是多向立體的、互聯互通的。路網的通達如同接力賽，每一段路都在特定的歷史語境和地理區位中發揮着各自的功能。路與路的匯聚最終完成南方絲綢之路的整體「書寫」，而散布在這些路途中眾多的廊橋驛站、石刻碑記、古鎮廟宇、歷史傳說、詩詞歌謠等文化遺存，為後人提供了追溯歷史的直接證據。

有專家認為，南方絲綢之路主要有北線、西線、南線、東線四條道路網絡。北線以「秦蜀古道」為基礎，連接關中平原與成都平原，是南方絲綢之路與北方絲綢之路交接的通道。南線從四川經雲南到越南和中南半島。東線是從四川經貴州、廣西、廣東至南海。這條路線，過廣西後與「嶺南走廊」銜接，可北上到達泉州，與海上絲綢之路聯通。也有專家對南方絲綢之路線路另有說法。儘管專家們對南方絲綢之路的路網走向和區分上有不同看法，但他們對南方絲綢之路西線的走向與路徑的看法卻頗為一致。南方絲綢之路西線是早在先秦時期就已初步開通，《史記》記載中所稱的「蜀身毒道」。「身毒」是華夏文明先秦至隋唐之間，對印度河流域古國的稱呼。「蜀身毒道」就是從古蜀國（今成都平原）到身毒的通道。它從成都平原出雲南至緬甸，西行至印度、巴基斯坦、中亞、西亞，縱貫亞洲，直抵歐洲地中海區域，是古代歐亞大陸途程最長、歷史最悠久的中西經濟文化交流大動脈之一。

在今四川境內，「蜀身毒道」經過了多個重要地點，包括成都、邛崍，雅安及雅安的蘆山、名山、滎經、漢源等地，宜賓，西昌及涼山州的甘洛、越西等地，還有攀枝花。這些地點不僅展示了「蜀身毒道」在四川境內的廣泛分布，也反映了古代四川與周邊地區的緊密聯繫。特別是雅安境內的大相嶺，作為「蜀身毒道」必經之地，更是體現了四川在這條古道上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據史學家考證，「蜀身毒道」在四川境內還分為南、西兩道。南道分為岷江道、五尺道，岷江道自成都沿岷江南下至宜賓，是李冰燒崖劈山所築；五尺道是秦將常頰所修築，由宜賓至下關（大理），因所經地域山巒險隘，驛道僅寬五尺，故稱為「五尺道」。五尺道現存350米，是保留最長、最完好、馬蹄印跡最多（243個）的古驛道。古道上的每一級石梯，都是歷史的鏈條，青石砌成的路面，鐫刻着馬幫留下的深深蹄印，千年的磨礪，為石梯刻上了道道的歷史。西道又稱犛牛道（靈關道），是司馬相如沿古犛牛羌部南下故道修築而成，即由成都經邛崍、蘆山、西昌、鹽源和大姚、祥雲等地到大理與南路會合。

「蜀身毒道」經過今雲南境內的楚雄、昭通、曲靖、大理、保山、德宏和怒江州等地。從東北到西南，是「蜀身毒道」的重要組成部分，對於古代中國與南亞地區的交流起到了橋樑和紐帶的作用。「蜀身毒道」在雲南昭通境內經過的鹽津豆沙關，據稱是秦漢時期五尺道的起點之一。秦漢時期開闢的五尺道成為連接四川與雲南的重要貿易路線，不僅促進了川滇之間的經貿往來，還成為了中原文化與古滇文化交流融合的橋樑。豆沙關見證了中原與古滇之間長期的政治、經濟、文化交流，因此被譽為「咽喉巴蜀，鎖鑰南滇」。昭通的另一個南方絲綢之路重要驛站「朱提」為昭通的古稱。朱提先為山名，繼為縣名，再為郡名，後為銀名（朱提銀）。其名稱源於西漢時期的彝語地名「朱提」，意為銀。朱提豐富的銀礦資源及向中原王朝進貢的朱提銀貢品名聲遠揚，令朱提成為了中原文化、荊楚文化、巴蜀文化等多文化交匯融合的中心。朱提故城遺址作為漢晉時期朱提縣（郡）治所在地，是雲南地區已發現面積最大、年代最早的漢晉城址之一，為研究漢代經略西南夷的歷史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蜀身毒道經過的雲南曲靖宣威市楊柳鎮可渡關驛道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現存古驛道全長約5公里，寬約2米，是雲南省現存最完整、路程最長、規模最大的古驛道，已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雲南大理（古稱葉榆）不僅是「蜀身毒道」的重要節點，也是古代商貿和文化交流的重要中心。蜀身毒道大理段，不僅經過了大理古城，還穿越了大理和保山間的西洱河谷和瀾滄江河谷，這些地區因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環境的特殊性，在古道上扮演了關鍵的角色。秦漢時期對葉榆（大理）至永昌（保山）間的西洱河谷、瀾滄江河谷等路段進行了有效的整治，使得這條古道能夠在極為惡劣的環境中保持暢通，從而開啟了古代滇西邊地的持續開發序幕，也為我國中央王朝與緬甸中北部、緬甸南部乃至更遠的南天竺國、古羅馬帝國開拓了工商貿易和文化交流。

保山是「蜀身毒道」上的一個重要驛站，對於保障古道的安全和暢通起到了關鍵作用。蜀身毒道經過保山的主要地區是現隆陽區和騰沖市。隆陽區古稱永昌，又名蘭城，歷史上是開發較早，歷史沿革可以追溯到周朝時期，屬於哀牢國首邑。自西漢武帝時期設治以來，是歷代邊陲重鎮。雖然經歷了多次變更，但始終保持着重要的政治和經濟地位。唐朝時期，南詔王皮邏閣在此地建立了光尊寺，成為儒、釋、道三教合一的廟宇，體現了當時的文化融合和發展。特別是在南方絲綢之路上的重要地位，連接了中國與印度、緬甸、伊朗等國的貿易和文化交流。隆陽區現是保山市政府所在。隆陽區位於雲南省西部，地處橫斷山脈南端，瀾滄江和怒江之間，東鄰大理永平縣，南接龍陵縣，西與騰沖市相連，北與瀘水市、雲龍縣交界。

在高黎貢山東麓的保山隆陽區芒寬鄉和怒江州瀘水市上江鎮之間，有一座百花嶺。此地距保山市區有119公里，離瀘水市區則僅14公里。百花嶺上有高黎貢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管護站。從此往北是怒江大峽谷南大門，進入怒江大峽谷的第一站。往南順着山路蜿蜒而上，便是南方絲綢之路高黎貢山段，著名的古代「蜀身毒道」中的一段。古道橫穿高黎貢山，沿着古道穿越百花嶺上升到海拔3,000多米的南齋公房，翻越高黎貢山就可到達古南方絲綢之路的要衝、中緬邊境大口岸騰沖。

緊靠高黎貢山自然保護區的百花嶺，是高黎貢山的一個縮影。這裏有三峽之險峻、黃果樹瀑布的雄奇、九寨溝的幽靜、民族風情的絢爛多姿。百花嶺因高黎貢山而聞名，高黎貢山又因百花嶺而添詩意。嶺區有蒼幽的原始森林、秀麗的瀑布群、神秘的冷熱雙泉；還有古柏蒼松，潺潺溪流，奇花異草，珍禽走獸；更有保存完好的南方絲綢之路古道。走上百花嶺，沿途山脊陡峭，蜿蜒盤旋，曲折跌宕，無數石階深印着馬蹄痕跡。在百花嶺上，可沿着風塵飄飄的古驛道追溯歷史的滄桑，邂逅唐代樊綽，明代徐霞客、侯璉，清代趙翼，民國趙藩、李根源他們流芳百世的詩文；遇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三疊大瀑布和把「美人來兮，顧盼兮」這些古老詩句解讀得身臨其境的「美女瀑」；還會遇到「水清魚讀月，山靜鳥談天」充滿情趣的山林與深潭的絕妙組合。

來源：香港《文匯報》